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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奎等:揪着尾巴不放——隶

李守奎 王永昌 汉字文明
2024-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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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着尾巴不放——隶


编者按李守奎教授和王永昌博士的新著《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通过对具体字例的形体结构的分析和发展演变的考察,将汉字的来龙去脉、结构理据、字际关系、文化内涵浓缩在一篇篇千余字的短文中,生动展示了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全书150讲构成了一个形散神聚的整体,是汉字阐释理论和方法探索的一次成功实践。经李守奎教授授权,汉字文明开辟“汉字阐释”专栏,陆续连载有关内容,敬请期待。今天推送第四十八讲“揪着尾巴不放——隶”。


本讲要点:“隶”是“逮”的本字,手中拿着倒毛,倒毛代表尾巴。在构形中“隶”有多个读音,可以与“祟”“肆”等通假。


说解汉字:尾、隶、逮、肆、肄(隸、


尾巴的“尾”从的是倒毛,这个倒毛作为构字部件参与构字,最直观的就是现在的“隶”。


“隶”字有繁体字“隸”,但是在《说文》中“隶”与“隸”是形、音、义完全不同的两个字。二者之间的关系是“隸”字中有构字部件——简体的“隶”。


先说简体的“隶”。按照《说文》,这个字是逮捕的“逮”的本字


,及也。从又,从尾省。又,持尾者,从后及之也。(反切:徒耐切)

倒毛就是尾巴,一只手抓住了这只尾巴。动物的尾巴长在身后,被追赶捕捉,最先逮住的就是“尾”。现在的这个“隶”字,古代的读音与逮捕的“逮”完全相同。这个字在古书中很少使用,几乎被废置不用,取代它的就是“逮”。


,唐逮,及也。从辵隶声。(反切:徒耐切)(《说文》)


反切是古代的注音方式,《说文》的反切是后人把《唐韵》移录上去的,许慎的时代还没有。我们看到“隶”与“逮”的反切完全相同,读音也就完全相同。字形增加了一个表示在路上运动的“辵”旁,就成了一个形声字。“屰”与“逆”、“”与“遣”等都是这样,加上“辵”旁的形声字取代了本字。


从后面抓住人是“及”,从后面抓住尾巴是“逮”。“及”与“逮”都是追上、逮住。“及”侧重的是追上,“逮”侧重的是逮住。“逮捕”就是把人当动物一样地抓捕。


讲到这里,又想起“尾”字的构形,原始人为什么带上一条假尾巴?有没有可能是学习蜥蜴,遇到危险时断尾逃脱?原始人最大的敌人应当是猛兽,人在前面跑,猛兽在后面追,咬住假尾巴,前后用力,尾巴就落在了追捕者的口里,猛兽以为捕获到了猎物,人却借机逃跑了。


脑洞大开,想象而已。


下面我们再说“隶”的繁体。


,附箸也。从隶柰声。(《说文》)

,篆文隶(隸),从古文之体。(反切:郎计切)臣铉等未详古文所出。(《说文》)


“隶”的繁体字有多个:隸、、隷,前两个见于《说文》。按照许慎的意思,字头是古文,后面附着的是篆文。徐铉已经不知古文从哪里来的了。


“隶属”是一个词,“隶”和“属”是同义词素。尾巴有附属的特性,后面讲“属”字的时候会详细分析。但揪住尾巴与附着、附属有什么关系,很难说清楚。那就多从语音上去考虑。但这里面的坑就更大了,没有深入研究过古音很难把握得住。按照《说文》所说的声旁就有“柰”和“祟”的不同,这是有来历的。古文字中,“柰”可以简化成“奈”,用法就是“祟”。


(包山简245):毋有奈(祟)。


“柰”“奈”“祟”“隶”“隸”之间是什么关系?非常复杂。在本讲的最后会给想深入思考的朋友提供一些线索。在这里我们可以解决下面几个问题。


第一,“隶”的本义是逮捕的“逮”。“逮”通行之后,“隶”就废掉了。


第二,“隸”的读音和意义与“隶”自中古以来就有很大的差别,是不同的字。


第三,简化字“隶”的来源应当是“隷”的截除式省略,简化方法与“麵”省略为“面”一样。


第四,古今的“隶”,是形体相同、但所记录的音义不同的“同形字”。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这样简化不就与逮捕的“逮”的古文“隶”混同了吗?没关系。文字应用是一个共时区别系统,不会背负太沉重的历史包袱。古书中“逮”取代了“隶”,简化字把“隷”简化为“隶”,处于不同的文字区别系统。把握系统的转换,无论是读古书,还是现在的应用都不会发生冲突。


揪着尾巴的字找到了,就是“隶”,但这个字的读音、构形都还有许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我们还得继续揪着尾巴不放,深入下去,就从讲知识过渡到谈学术了。


注释

①古音在定母月部。

②林沄:《读包山楚简札记七则》,《林沄文集·文字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01—102页。


理论延伸与思考

“隶”的中古音有多个,上古音是什么?古音学家各执一词。出土文献中的“大钟八隶”就是“大钟八肆”,“隶”一定读为“肆”。“肆”是量词,成组的钟磬,古书里有现成的用例。“肆”字见于《说文》:


,极陈也。从长、隶声。,或从髟。(反切:息利切)


通行的“肆”字中显然是把“隶”与“聿”混同为一了。


《说文》中还有一个与“隶”“逮”音义全同的“”字:


,及也。从隶枲声。《诗》曰:“ 天之未阴雨。”(反切:徒耐切)臣铉等曰:枲非声。未详。


“隶”“逮”“”在《说文》中意义全同,所附《唐韵》的读音也全同。徐铉弄不清的“”为什么与“逮”同音?段玉裁认为是从隶、枲声。那就只能说《唐韵》的反切弄错了。


肄业的“肄”字也从隶,可以与“肆”字通假,读音应当相近。“肄”所从的左侧,应当是“疑”的省声,“疑”的读音与“枲”同在之部,难道也错了?


“隸”与“”是一字异体,但所从的声旁读音并不相同,包山简证明,“奈”可以读为“祟”,按现在的古音系统声与韵都不同,却可以通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文字的构形与用法多从读音的角度思考,不要过度拘泥在表意上,但古音研究受材料的制约,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需要谨慎对待。与“隶”相关文字的读音还需要深入研究。


作者简介


李守奎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中国文字学会副会长。

王永昌

吉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博士,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博士后,现任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


文章选自:《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

李守奎、王永昌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21年版



编辑 | 李莹慧

审核 | 仇俊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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