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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犇龙,一个“有点不医样”的乳腺外科医生

紫苏 医药魔方Med 2022-11-13

你眼中的医生是什么样的?是身穿白大褂,一手弄乾坤?还是头戴听诊器,一句定生死?不,他们也可能是幽默的,是个讲脱口秀的段子手;是文艺的,是个能说会道的主持人;还可能是温暖的,是个喜欢陪伴孩子的父亲。

“最想让别人看到的是,医生不只有穿着白大褂的这一面,他其实是一个很丰富的人”。“医生是一个个鲜活的人,而不是非常有距离感,只是提供医疗服务的专业从业者。秉持专业的一面并不影响他充满思想、情感丰富的另一面”

2021年9月,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乳腺外科的杨犇龙医生打造了一款视频节目《有点不医杨》,杨医生说,他想用不一样的方式看乳腺癌诊治和医疗行业变迁,用更多元是视角看医生这个群体,用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传递医学信息。


在整段采访中,跳出医生、患者、观众的角色,仅作为想在这个卷得不能再卷的时代“躺平”的青年,看到的是一个把理想照进现实的人。

以下是医药魔方Med与杨犇龙的对话:


从想听到更多元的声音开始


Med: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做这样一档节目呢?

杨犇龙:其实没有“们”,因为疫情期间,我的工作比较清闲,所以就想在本职工作之外做一些面向大众的科普工作。虽然初衷是做科普,但是,我在网上找到的几类科普形式都比较单一。如个人输出类,传递的信息很多是过时的,又或者如高大上的学术会议,虽然传递的信息非常前沿,但似乎离病人很远。我希望能打破这两者间的壁垒,用大众更加接受的方式去做更好的科普。

当时想到了几种形式,一种是跨界对谈,就是医生和非医务人士进行某些话题的交流,而这些话题又是关系到大众健康的,在这种聊天当中去碰撞出火花,可以让大家看看医生怎么想的,也让医生看看别人的想法。

另外,还想到可以把临床试验这种很枯燥的医学的知识用故事演绎的方式传播出去,类似《晓松奇谈》那样,他就是把历史变成一个个故事讲出来。起初是把它做成一个音频的节目,因为自己很喜欢听播客和喜马拉雅这类有声的节目,但是后来跟朋友聊过之后,大家都觉得音频这种模式可能已经有点落伍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短视频,所以就有了《有点不医杨》这个视频节目。

Med:那你如何做这些跨界的选题的?

杨犇龙:选题,其实都是从身边的人开始的,像我的同事余科达教授,他是乳腺界的名嘴,同时也是一个文艺青年,经常在朋友圈里发各种影评,有时候他对电影的认识甚至比专业影评更加深入而且视角独特,这个独特的视角可能就是医生视角,所以第一期我就请他来,然后拉上专业的影评人以及电影导演来聊一聊电影,聊一聊以医生为主角的医疗剧。


后面有一期《内衣里外看人生》请于晓丹进行访谈,是因为在公众号上读了一篇她的文章,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她是一个斜杠青年,本身学的是翻译,也是一名作家,同时还在做内衣设计。她一开始是给维密这些大牌做设计,后来给乳腺癌患者设计内衣,我挺有触动的,因为自己每天都面对着乳腺癌患者,所以很想了解她的心路历程,想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转型的。


《金艺天缮》那一期也是如此,乳房重建真的是一个非常追求极致完美的工作,我的导师吴炅教授就是这样一位具有工匠精神的医生,我看过一个日本的纪录片叫《寿司之神》,所以也想找一位工艺匠人和我们医生一起来聊一聊“工匠精神”。所以,真的是从身边的人出发,开始慢慢去做这件事情。


Med:这些选题是想传递出一种什么态度呢?

杨犇龙:最想让别人看到的是,医生不只有穿着白大褂的这一面,他其实是一个很丰富的人。我看到很多身边的医生,他们除了做医生、开刀之外,还有很多的爱好。我希望病人能看到医生的另一面,这样他们会觉得,医生是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非常有距离感,只是提供医疗服务的专业从业者。秉持专业的一面并不影响他充满思想、情感丰富的另一面。我希望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医生的内心,他们每一个都很丰富,都有很多色彩。


“话疗”,用语言去治愈


Med:面对银幕前的工作和面对病人的工作会有哪些不一样,你更喜欢哪个?

杨犇龙:那对我来说还谈不上工作,我的工作还是一名医生。无论是做视频节目主持人,还是讲脱口秀和TED,都是在从事以语言为主的活动,这给了我更多的机会去接触平时可能接触不到的领域。


这些体验让我收获很多,一方面看到了更多元更多姿多彩的世界,尤其是那些有趣的人的生活方式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这让我的语言也变得更有包容性了;另一方面,这些对我的本职工作也大有益处,因为医生并不是一个像大家想象的只有开刀开药打针这么简单的医疗工作,其实对于每一位医生来说,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和病人交流,其实是在“话疗”,即用语言在治疗。我们医疗界有一句话“偶尔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在安慰”。这些活动经验的积累让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明显提升了,这让我在跟病人沟通的时候,带给病人更好的感受。

病人不希望一件事件,医生解释来解释去都解释不清楚,这对病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他会感到恐惧,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我希望用我的方式,用我磨练出来的语言功底更好的为病人治疗,能给病人一个更加清晰明了的诊疗路径,让他更好的理解我的意思以及让他可以更好的去做选择。

Med:医生也是个很卷的行业,尤其在北上广这种学术高地,你会有“别人比你跑得快”的那份焦虑吗?

杨犇龙:“卷”已经是现在无法避免的了,尤其是生活在上海,在这样一个大三甲医院工作,不可避免的你会感觉到竞争和压力,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努力。但是,如何让自己更接受这种努力,我认为应该是掌握方向,那个自己热爱的方向,如果你一直在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会让你非常难受,但如果你找到了一份喜欢的、能接受的、能实现你价值的工作的话,其实感觉就还好。虽然很累,但那是体力上的累,精神上还是很满足的。如果能够用我的语言影响到别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我现在就在做着这样的事情,所以并不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很累。

Med:如何职业爬坡的过程中保持新鲜感与好奇心?

杨犇龙:只要你喜欢医学这门学科,就像读故事一样是能够读进去的,那你就会发现医学是很有趣的。


首先,医学是极度未知的领域,关于人体的奥秘,我们可能只了解1%,可能99%都是未知的。所以每天都能看到一些新的东西,这些新的东西本身是你需要有兴趣才能一直探索下去。

第二,医学是发展特别快的行业,尤其是肿瘤。我很幸运能进入到乳腺癌领域,因为乳腺癌几乎是研究的最为透彻的实体肿瘤,治疗药物很多,不停地还有新的药物、新的靶点出现,每隔五到十年可能都有一个革命性的治疗方式出来,这会让一个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永远感受到希望,而不是绝望。这个行业能够不断带给我新鲜感,让我觉得还有很多不了解的知识,并且获得一种满足感。

第三,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继续前行的,很感激把我带到这个领域来的老师吴炅教授和邵志敏教授。他们不仅仅是一位医者、科学家,还是一位匠人,虽然两个人方向不一样,但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专研的精神,就是一定把这个疾病完全吃透、搞懂。是他们让我站在了更高的层面,去了解这个疾病。当我站在那个高度的时候,会觉得它深不可测或者是遥不可及,但同时又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你离它很近,但当你真的伸手去够的时候又发现有距离,那这个距离就会让你不停地往前去走,这是我进入到这个医院这个科室之后获得的最宝贵的东西。



希望成为一个让病人更加信任的医生


Med:目前,你在工作和兴趣上还想做哪些尝试?

杨犇龙:工作上,希望去尝试一些新的技术,比如,对于不能保乳的患者做乳房重建,运用腔镜技术在乳房的表面不留任何疤痕等等。外科医生永远不会满足于一些老的技术,这些新的尝试让我觉得我们这些以男性为主的乳腺癌医生开始站在女性的立场上思考,而且有越来越多的技术能够帮助我们去实现这些目标。外科医生有一个不会做的手术即使不幸也是幸运,因为他会有个方向可以深入去学。我希望病人来找我的时候,可以根据这个病人的情况来选择不同的治疗,而不是根据我会什么来给病人做什么,这样很糟糕,应该是病人适合什么,我都会,这样才能给到他最好的治疗。

兴趣方向,讲话这种事情,越讲就会越熟练,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现在确实在做很多各种尝试,比如脱口秀,现在确实讲的越来越多了。另外,我还尝试拍了一个微纪录片,叫《乳腺癌诊疗的前世今生》,希望能用这种微纪录片的方式让病人更加了解我们乳腺癌治疗的发展。我很不喜欢抖音上那种特别“标题党”的科普,所以想用我的这种调性来给大家做科普,这也是我做的一个尝试。


还有一个说出来大家可能不相信的的爱好就是溜娃,这也是我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别人会觉得遛娃很累,但我觉得很开心。虽然体力上会有点累,我的工作也很忙,但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带娃出去,去找家附近或者稍远一点的有绿色的地方,带娃去捉蛐蛐,捉螳螂,然后为了养螳螂还要再养果蝇,养龙猫等各种小动物。有一次我甚至还带了一个特别专业的头灯去抓蛐蛐,这些可能是我小时候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现在带我儿子一起去体验,在陪他玩的过程中自己也投入进去了,就会忘记工作。

Med:《有点不医杨》这个节目会接下来会尝试哪些跨界?有哪些正在计划的项目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杨犇龙:对于节目,特别想在未来更多的去接触不同的领域和不同的人,本来有一件在规划中的活动,就是类似于脱口秀巡演的线下活动,我想到各地去找一位当地的乳腺科医生和一位特别了解当地风土人情文化的人来做一档结合旅游人文与医疗科普的节目。之前,我已经联系了很多地方的乳腺科的医生,但是因为疫情都给耽搁了,如果明年有机会,我想继续做下去。

Med:最后,您觉得10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杨犇龙:我还是最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让病人更加信任的医生。这个定位永远在我心里绝对不会撼动,不会因为做了一些其他的尝试就撼动了这个位置。所以,首先在专业上要更加精进,其次是想未来能够在整个肿瘤治疗领域里面加入一些个人的模式,我认为在很多的诊疗领域,国内患者的整体治疗体验比较差,如果有机会去国外参观一些癌症中心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治疗体验非常好,当然他们人少也是一个原因。我自己曾经陪一个老外到我们医院参观,他问我们乳腺癌手术以后用什么镇痛?我说,不用任何镇痛,老外觉得难以置信。

我认为,未来10年,肿瘤的治疗会越来越多地从对疾病本身的关注转向对人的关注。我希望尽可能地减轻患者肿瘤治疗的负担,使他们不仅能从身体上,更能从心理上接受治疗,让对抗肿瘤的过程变得更轻松。希望我能持续向这个目标靠近。

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我想,朝着心中那个热爱的方向一直走下去,10年之后,我肯定是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医生,也会是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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