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婚也没孩子的她,是传奇还是笑话?
是怎样一个女人,能让谢霆锋和郭富城像个乖学生一样,老老实实背手站在人群中,跟着她的节奏一起动次打次,摇头晃脑?
答案是57岁、一头红色短发的打碟DJ张曼玉!
没错,是DJ张曼玉,不是影后张曼玉。
早在2014年,张曼玉就凭借在“草莓音乐节”上一曲嗓音嘶哑且走调的《甜蜜蜜》向大众表态,她之后的工作重心都会在音乐领域。但由于那一曲实在是太石破天惊,没有一句在调上,张曼玉被骂了整整一年,她甚至为此躲在家里日日流泪。
把时钟拨回更早的39年前,18岁的张曼玉参选港姐。她被问起如果上天只给一种天赋,在唱歌、跳舞、演戏这三样里会怎么选,张曼玉说:“演戏和跳舞是可以攒经验慢慢学的,但嗓子是天生的,音色不好听,怎么唱歌都唱不好。”
那时没有人会想到,那个18岁的小女孩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人生的前半程,她努力学习演戏,从公认的花瓶最终成为了“曼神”。后半程她直接来了个急转弯,明知嘶哑烟熏感的嗓音与天赋平平的乐感,并不是做歌手的好材料,但她依然固执且狂热地在50岁开启第二人生。
于张曼玉而言,前半程人生固然因为那些卓越的奖杯与成就而闪闪发光,可当时她一直在用社会的标尺去匹配自我;经历过恋爱脑被骗人财两空、离婚、转型被骂之后,才开始用她自己的标准去衡量社会。
虽然再难看到她的影视作品不免可惜,但我仍为一位女性在追寻自我的路上绽放光芒而欢呼。时代浪潮匆匆流过,曼神离场,留下来的是不被裹挟的张曼玉。
年轻时的张曼玉,总是带着些急迫感的。
她18岁从英国回香港休假时参选了港姐,一双曼妙大长腿,笑起来有可爱的小虎牙,一举就拿下了亚军和“最上镜小姐”称号。
黄霑曾问她为什么参选 ,张曼玉想也不想就立刻答道:“我贪慕虚荣咯!”
倪匡在旁力挺:“人有权利贪慕虚荣!”
她虽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母亲的管教传统且严格,为她规划的人生路径是当医生或律师,甚至兼职也只让她在书店这样规矩安稳的地方,所以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对张曼玉来说有着巨大吸引力。
张曼玉在后来的采访中坦诚:她迫切地需要港姐这张门票进入娱乐圈,因为她实在太想太想演戏了。
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娱乐圈,同样也是急匆匆的。
因为电影工业化体系已经相当完善,伴随着经济腾飞,又有许多投资商砸钱,所以当年的香港电影公司基本来者不拒,甚至最多能够年产300多部电影。
梁家辉回忆起那个黄金时代时说,他同时拍着十几部电影,行业里的人都是如此。就连剧组里的茶水工,都同时在两三个剧组兼职。
急迫想演戏的张曼玉,进入了一个急匆匆拍电影的圈子,也开始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但电影之于她,只是一场连规则都不太懂的游戏。
1985年,成龙拍《警察故事》,张曼玉饰演成龙的女朋友“阿美”。结果第一场戏,张曼玉就迟迟不能入戏,ng了三十多遍,成龙忍不住当众骂了她。
我觉得那时最能代表她演戏状态的,是《开心鬼撞鬼》里的活泼女鬼徐半香。扮相青春靓丽,但全程叽叽喳喳,毫无灵魂。甚至现在小花们总被诟病的嘟嘴瞪眼模板化演技,当年的张曼玉也有。
黄霑用三个词评价她的演技:太刻意,太努力,太自赏。
张曼玉当时的状态,很像是如今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在以“快”为基本道德的时代里,主动挥舞着名为“效率”的鞭子,抽动着陀螺试图迅速前进到目的地;偶尔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 ,又以一系列外界制定的标准为枷锁,将陀螺牢牢固定,一丝偏差都不允许 。
解救这只陀螺的,是王家卫 。
众所周知,墨镜王是娱乐圈里最不讲究效率的导演,一部戏磨个三五年是基本操作。在拍《旺角卡门》时,王家卫告诉张曼玉:不必非得按照外界的规矩去演戏,你可以慢慢寻找感情的深入点,按你习惯的方式来。
王家卫问张曼玉,如果你的男友离开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张曼玉想了想答道:“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家卫很认可,就让张曼玉按这样的方式演,沉浸式地去找感情入口,于是有了《旺角卡门》里令人心醉的阿娥。
凭借这部电影,张曼玉首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从此开窍的她仿佛打通任督二脉,25岁凭《人在纽约》拿到金马影后,26岁成为金像奖最佳女主角,28岁再凭《阮玲玉》获得柏林国际电影节影后。
她卸掉了让自己更快的那根发条,不再让自己成为按标准流程演戏的模范生,也不再急迫地想要自我证明,那些名利反而都随之而来了。
人生有很多的事与愿违,一部分是因为运气与时机,另一部分是因为,在极其渴望拥有的东西面前,往往会手忙脚乱,变得不像自己。唯有遵循自我与本心,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万全之策。
张曼玉的开窍,是娱乐圈的一个传奇。尤其是她在开窍后拿奖时说的这番话,这几年一直被内地演技差的小生小花粉丝们拿来控评,试图期待自己的偶像也能拥有张曼玉式的扬眉吐气。
但粉丝们不知道的是,王家卫当年向张曼玉提的那个问题,之所以能让她开窍,是因为直中灵魂。当年的张曼玉,是个离了男朋友就真的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折不扣恋爱脑,就连恋爱也是充满迫切的。
她成长在父母离异的家庭,母亲从小对她的管教近乎苛刻,做错事直接用鞭子抽,抽到整个人都伤痕累累;
她在国外读书,难免还遭受种族歧视,孤独感总是格外强烈。所以年纪轻轻一个人回香港打拼后,张曼玉毫不掩饰自己对爱的需求与渴望。
她甚至22岁时,就产生了想要嫁人的想法。
很难想象,一个美貌、年轻且早早事业发展有成的女演员,会公开表示:“没恋爱谈,就真的很苦闷啊!”
外人定义张曼玉的成功,是中国首位柏林影后,是亚洲首位戛纳影后,是为华语电影做出巨大贡献的女性。
但张曼玉自己对成功的定义是:“女人真正的成功,就是在临死之前,有爱人陪在身边,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放心走吧,我来安排一切’。”
所以,在拿到一系列荣誉之后,30岁的张曼玉挥一挥衣袖,不留恋一座奖杯,毫不在意地宣布息影,为了当时深爱的男人。
他叫宋学祺,是位地产商人,和张曼玉几度传出过婚讯,媒体甚至直接称张曼玉为“宋夫人”,这也是张曼玉最为投入的一段恋爱。
但宋学祺后来遭遇事业危机,张曼玉拿出自己的一千万积蓄去帮他补窟窿,但最终公司倒闭,张曼玉的钱也全部亏空。
商人本重利轻义,宋学祺也不是例外。他抱上了另外一位富家千金的大腿,和张曼玉挥剑情断。张曼玉为此大受打击,那段时间的香港报刊封面,全是港媒报道她“出嫁梦碎”“人财两空”。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这句流行语,用在张曼玉身上,看起来似乎很合适。
她的前夫阿萨亚斯对她一见钟情,夸她在现实中比在电影中更加光芒万丈。从恋爱到结婚,张曼玉背井离乡定居巴黎,为他在法国煮饭洗衣包办家务,但这段跨国婚姻也只维持了短短三年;
离婚后和巴黎珠宝商Guillaume相恋,Guillaume有过婚姻和孩子,和张曼玉在一起时还没有与前妻办理离婚手续,张曼玉被动陷入第三者传闻;
接着又和德国建筑师ole相恋,为他定居北京当家庭煮妇,但五年感情仍以分手告终。
曾有媒体统计过,从18岁出道到如今58岁,40年的时间里张曼玉谈过约11段恋爱,换算下来平均三年就需要承受一次情伤。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真的是“不幸”,但对张曼玉来说,一次又一次的失恋,不是生命的伤痕,而是成长的刻痕。
所有全情投入爱过的人和时光,即使他们当中有些让人失望,但也是人生宝贵的课题,因为经历过的人事物,都在不断丰富我们的一生。
和尔冬升恋爱,他让她爱上表演;为爱搬去法国,她在语言不通的地方迅速成长;在北京定居,她甚至学会烧正宗的麻婆豆腐。
所以,在一次次飞蛾扑火般的恋爱后,当年那个20岁出头就急着想要想着结婚生小孩的张曼玉,真真切切意识到,女性的世界或许需要爱情,但绝不止有爱情。她终于可以潇洒又从容地说出:“结婚啊,我结过啦!但是那个环境不适合我,所以我就要free自己咯”。
李安说,任何人站在林青霞身边,都很容易光彩全无。看看《东方不败》中的李嘉欣、《天山童姥》中的巩俐,她们身上都缺乏林青霞那种无人能挡的巨星光彩和王者风范,但惟独张曼玉是个例外。
是的,张曼玉就是个例外,她的魅力很难去评价,因为她根本不在评价体系里。
世俗给她的标签,是女明星应该美丽优雅。可她偏偏把自己的舒适摆在第一位,所以可以毫不顾忌打量的目光,自在快乐地逛地摊。
她明明用天赋加努力,为自己修建了一座安全堡垒,只要安心待在里面,就可以稳坐影后宝座,毫无后顾之忧。
但她主动把堡垒击碎走了出来,因为唱歌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事,所以即使唱得烂也还要唱。继续唱下去未必会进步,但如果永远躲在背后,那唯一的结果,就是永远烂下去。
因为唱得烂,在被骂痛哭冷静过后,张曼玉反而变得什么都不怕。为什么闲言碎语的几句话,她就不能再玩?她要尽兴地玩到,自己玩不动了为止。
张曼玉永远想向前走一步,她也永远敢向前走一步。张曼玉说:“20岁到60岁,我都觉得是女人们可以多做事情的时间,你再不追求,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去做?80岁都走不动了!”
这种不彷徨任何开始,不纠结世俗评价的人生,是叛逆与反骨吗?并不是啊,因为探索并拥抱自我的道路,永远不该止步。
在我看来,张曼玉是真正达到了自洽的人。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她建立起了完善的自我认知与评价体系,并不受外界衡量标准的影响,她活得舒展,活得丰盈。
所以梁朝伟才会说,张曼玉是一个懂得控制自己命运的人,一个快乐的女人。这其实是个因果关系:
因为懂得控制自己的命运,所以才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而懂得控制自己的命运,则是王小波在《爱你就像爱生命》里写的那样:
"我希望我的自我,永远'滋滋'地响,翻腾不休,就像火炭上的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