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任（一） 爱与痛
2015/2/4
离任（一）
在法工作期间，
每天都有一个故事，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回想起来，
都会让我感慨良多，
难忘终身
一次和法国朋友在北京聚会，回忆过去，分享现在，畅谈未来，相谈甚欢。在和同事小郎回去的路上，小郎忽然问我：
张总，每次见到您和法国朋友见面都特别亲切，虽然知道您在法国从事外交工作近12年，和法国人建立了深厚友谊，但是在你们身边亲身感受一下，发现还是和想象的不一样，交情太深厚了。
”是啊，在法国工作的近12年我结识了很多的法国朋友，也经历了太多的故事，感情自然是很深的。
”小郎的话让我从刚刚相聚的几位朋友渐渐想到了在法国结识的很多朋友，顿时感慨万分。
那您分享一下吧，离任回来也快三年了，让您对岁月有一个记录，让更多的人了解外交工作的真实情况，同时也可以借此转达您对朋友们的怀念和问候。
”这内容可就多了，可以说每天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回想起来，都会让我感慨良多，难忘终身。那就从我离任那天发生的事情谈起吧。
02
根据中法协议，斯特拉斯堡总领事馆负责的区域主要包括四个大区——阿尔萨斯大区、洛林大区、香槟大区和孔泰大区，这四个大区将近1千万人口。我在那工作了3年，和当地各行各业的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2015年初，我接到外交部调任回国的指示，时间只有短短20天。原本想挨个拜会各个大区的老朋友，包括地方议长，省长、市长、企业家、华人团体等，但因所管辖的地方多，朋友多，所以需要拜会的人很多，按轻重缓急每天安排活动都多达三四场，有的还需驱车几百公里前往，即使这样也安排不过来，加上时间也来不及，最后只好给每个朋友发了一封感谢信，同时也发了离任暨春节招待会的邀请函，算是统一答谢吧。
03
正在我紧锣密鼓进行准备工作的关键时刻，一时不慎在收拾行李时把腰扭了。因为以前腰受过伤，所以一不小心就会再次扭伤且短时很难痊愈，最少也需卧床休息一星期左右，因此我平时都很注意很小心。而这次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的腰伤给我带来了大麻烦，同时由于在这段关键时期坚持工作又导致了病痛加剧。
在离任招待会即将举行之际，腰痛得我彻底坚持不住了，完全直不起来，躺不能躺，站不能站。朋友们都劝我先去医院治疗，但在那种情况下整个领事馆都忙得通宵达旦，我又怎么可能脱得开身呢，所以就强撑着以半躺半坐的姿势带病工作。馆里的同事们及熟悉的朋友都在祈祷我快点儿好起来，有人为我寻找治疗方法，有人给我找药，有的同事还为我承担了不少离任的工作。
04
遗憾的是祈祷没起一点作用，在离任招待会的当天，腰痛不仅没有丝毫好转，甚至更加严重，稍微动一下就痛得直冒冷汗。而当时我又把离任招待会和2015年的春节招待会合二为一了，得知我要离任，很多原本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参加招待会的朋友也回复参加，因此有很多贵宾出席，所以这次活动变得更加重要。
作为中国的总领事，于情于理我都必须笔直地站在门口接待各位来宾，之后还要走上舞台讲话。如果是平时，这些没有任何问题，但以我当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腰痛状态，除了无奈地苦笑，争取坚持站起来，没有任何办法。
五星红旗在招待会场大院里迎风飘扬，外宾一个接一个地到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总领事，作为中国政府的代表，这个时候我必须坚持住。我先戴上了腰箍，把腰给固定一下，多少能起一点支撑作用，这时候朋友打电话叫来了一位华人医生。
“张总领事，现在能让您止住腰疼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注射封闭针。但是作为医生，从救治的角度出发，我不建议您这样做，因为它同样也有一定的副作用，对身体危害很大，除了不利于你腰伤的恢复外，很可能在失去药效后会疼痛加剧，还会造成您的血糖升高，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打，现在就给我打一针吧!
”没等她说完，我便这样请求道。这时候只要能让我站起来，直起身，其他的都已经顾不得了。
05
2015年2月4日下午5：30分，我到门口迎接各位来宾，迎接，握手，贴面，致谢，一位、二位、三位……我和总领馆的同事们神态自若。
但是随着药力消退，腰上的阵痛又渐渐袭来，越来越强烈，额头上也开始痛得直冒冷汗，“必须坚持，绝对不能躺下！”我不断地提醒自己。
终于熬过40多分钟，领馆负责礼宾的同事提醒我可以上台讲话了。工作人员看我状态不对先将我先架到了休息室，刚趴到桌子上我就感觉彻底起不来也动不了了。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疼得感觉像快死掉一样，但是脑中又时时刻刻绷着那根弦——马上要上台讲话了，这种既着急又无力的感觉真的是痛苦万分。
在这一刻，我只感觉身体不只是自己的，肩上的责任让我没有任何理由逃避，职责也促使我告诉自己“必须站起来，必须走上台去！”于是我请求大夫再给我注射一针封闭。大夫阻止我说：
这样对身体伤害真的非常大，张总领事，我请求您不要这么做。
”来不及了大夫，我现在马上就要登台演讲了，好几百位来宾等着呢，我必须出去。
”大夫拗不过，终于又给我打了一针。虽然这一针的效果没有上一针那么显著，但由于对刚刚的剧痛已经有所领教，所以此时强忍着还能坚持下去。其实从休息室到台上也就50米的距离，平时谁都不当回事儿，但是当腰痛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艰辛。特别是直着腰走和弯着腰走不一样：平时疼的时候可以弯着腰走路，甚至直不起来就不走了或者躺下，但是这个场合下我代表着中国，也代表着中国人的形象，绝不能弯着腰走上去，也不可能不讲话。
06
在封闭针的作用下，在一种精神和意志的支撑下，我终于平平安安，同时也是满头大汗地迈着坚定的步伐，挺直腰杆，走到了讲台上的麦克风前。身后是飘扬的五星红旗，前面是数百双熟悉又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双手扶住桌子，开始用法语致辞。
女士们，先生们，省长先生……
”开始了一场充满热情而又饱含深情的离任演讲。
未 完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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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国斌，资深外交官，中国驻法国斯堡前总领事，驻法国留尼汪首任总领事，先后在外交部非洲司、办公厅、礼宾司、钓鱼台国宾馆、领事司任职，常驻非洲8年、法国11年，走访140余国家，随同国家领导人出访30余国，著有《外交官说礼仪》《礼赢天下》《足迹》等著作，现任察哈尔学会秘书长。
微信号：waijiaog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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