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风灵

中国股市不成熟，有投机无投资，二十五年来一贯如此，缺少做空机制是重要的原因。可惜，庙堂江湖都视做空为洪水猛兽，拼命折腾，花样作死，到现在十八般武器用尽，市场不但照样不成熟、不靠谱，而且四天熔断二次，就快不存在了。

证监会和专家天天教育股民，要理性投资，奈何收效甚微。要成为理性投资者，必须有恰当的激励，也就是说，如果不理性会遭到惩罚，理性会得到奖赏。证监会和专家提供不了这样的激励，谁来提供呢？只有市场，有买有卖，有做多也有做空的市场。

市场的全部奥秘就在于价格，价格由买卖双方自愿互动形成。标准的经济学教科书会告诉你，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价格包含了极为丰富的信息。价格是供求关系的体现，而供求关系又可以推导出数量、质量、某种物品的稀缺性和可替代性、消费心理、投资心理、风险……几乎一切。但是，教科书未必会强调，那就是价格的有效性在于传递信息和奖惩机制的统一。如果你能正确地发现和理解价格中包含的信息，并遵照其指示行事，你就会赚钱，甚至赚大钱；反之，你就会亏本，亏血本。

股票市场也是市场，同样遵循价格规律。比如，有某家公司的股票上涨了，为什么会上涨呢？可能是该公司目前赚的钱比预计的多（注意价格变动反映的是边际变化）；可能是预计该公司未来有很强的成长性，而反映在现值中；也有可能是该公司弄虚作假，糊弄投资者；还有可能是大资金故意炒作，打算坑一把小散户。

基于前两种原因的上涨我们认为是价值投资，基于后两种的是投机，不但无益，甚至是违法犯罪。但这二者如何分辨？如果是投机，做多的要么是投机者或造假者本人，要么是不明真相的跟风小散，也就是潜在的受害者，谁来告诉投资者真相呢？证监会？如果你相信证监会是两袖清风全心全意为股民服务，也无所不知明察秋毫，那你就看看它的业绩吧！就翻翻近几个月的新闻就好，不多谈了。

市场上公司众多，信息分散，最好的办法是发动群众打假，但是，连朝阳群众都不是白干活的，逐利的股民凭什么要当雷锋？好在市场天然地提供了这种激励，那就是做空机制。

如果有做空机制，假冒伪劣的股票高价炒作，至少有一些人会努力去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和问题。无利不起早，不为别的，只因如果他发现了问题，就可以尝试以做空赚钱。

美国的证券监管严格吧？一样出了安然公司这样的超级丑闻。而安然公司丑闻就是被卖空者踢爆的。安然公司的账目和交易越来越诡异，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并没有发现问题。一位名叫詹姆斯·钱诺思的卖空者发现了安然财政上的漏洞，卖空了它的股票，然后检举了安然公司。之后，所有的人才回过神来。（参见[美]托马斯·伍兹《清算谎言经济学》）

有人可能会说，那开始买了这种公司股票的人不是会吃亏么？哦！那是怪骗子公司，还是怪做空者咯？生病痛苦怪医生咯？再说，你要觉得做空容易赚钱，你也可以去做空啊！做空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更早发现问题，减少损失。因此，要保护投资者，就要尽量破除做空的障碍，尽量降低多翻空，空翻多的转换成本，什么熔断、涨跌停、T+1以及其他做空门槛都是不必要的。

有人认为做空太容易，动不动千股跌停，轻松获利10%。这恰恰是因为做空者太少，做空手段太少而造成的暴利。在非理性上涨阶段缺少做空，风险积累到市盈率高达数百，泡沫一吹就爆的时候，做空者再出手，当然是无风险收益。如果做空者很多，做空很容易，就可能会有人早期做空，减少了暴利，释放了风险。

做空者也不是火眼金睛，不会只赚不赔。搬起的是石头，砸下的可能是股市，也可能是自己的脚。人皆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不信的话，你去做空现在的美国股市试试？美股在17000点上下盘整了1年半了，看不出做空比做多有任何优势。要遏制做空，做多的人也要擦亮眼睛，守好那些真正有价值的股票，如果有人胆敢做空，就趁机大捡便宜，让做空的碰得头破血流。多空竞争越激烈，发现的信息就越充分，骗子公司就越难浑水摸鱼，不恰当的估值也会回归正常。大浪淘沙，骗子混不下去了，价值投资者、理性投资者自然就出现了，用不着专家天天苦头婆心。

那么，如果股价或股指较低，是不是会损害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呢？显然不是。玩过股票的都知道，获利大小和股价或股指的绝对值大小无关，而只与相对的变动率有关。不是说非要到6000点甚至10000点才能赚钱。如果做空机制可以降低股票的均衡价格，那么降低的是市场总体风险，而市场总体收益不受影响。比如，在投入资金一样的情况下，有做空挤去泡沫的某10元股涨到11元，与该股在无做空遏制时从100元股涨到110元，赚的钱是一样多的，但后者的市值损失风险程度比前者要大许多。

可能还有人担心所谓的羊群效应，尤其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时。首先，突发事件可能会对经济产生影响，按人们对其影响大小的预计，在股价中有所反映是正常现象；其次，要减少羊群效应的负作用，同样需要提供对抗羊群效应的激励。如果大家都在狂抛，某个人发现其中的非理性之处，而在低价位捡了很多筹码，大发其财，那么再遇到类似情况，就会有更多的人对抗趋势，从而减少羊群效应。“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所以巴菲特就成了股民心中的头号大神。

这是因为，价值底才是股票真正的保障。超市鸡蛋打折促销，不但不会引起消费者恐慌，反而会吸引许多大妈来抢购，就是这个道理。

市场不理性，不是不设做空或限制做空的理由，而是尽快建立与做多完全均衡的做空机制的理由。不呛水怎么学得会游泳？做空者早一天多起来，投资者早一天清醒，市场早一天成熟。而且，做空机制的完善对信息相对匮乏的中小投资者更为有利。如果某家公司的股票长期稳定增长，没有被大资金做空，那就是相当可靠的了。

做空是件大好事，真正的市场离不开做空。庙堂和御用学者或许不懂这种道理，或许存了州官放火的私心，不是把股市当成公平交易的平台，而是想塞自己的私货，心虚胆怯，怕被人发现问题。中国的股民比中国的球迷更可怜，不但亏了真金白银，还跟着起哄要打击做空者，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版权声明：微信公众号或其他平台若需转载，请与我联系，逐篇授权，否则作为抄袭举报。）

风灵订阅号flthinking，致力于原创和翻译，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扫描或长按下列二维码可关注：

如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写作与翻译需要您的鼓励、赞赏，多少不论，皆铭感在心。识别下面的二维码即可随喜打赏：